蔓蔓的秘密基地

圖說：阿嬤入殮後，外婆家門前絢麗的夕陽。我們相信，是引領阿嬤前往西方極樂世界。[2014/12/05, Fri.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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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我九十歲了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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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妳媽媽來接我了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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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/12/01，星期一下午，趁沛沛澐澐午休，趕到台北新光醫院探視外婆，握著外婆溫暖柔軟的手，外婆這麼對我說。心一下子揪了起來，眼淚直衝眼眶，無法言語，深怕一開口，就止不住眼淚，只能緊緊握著外婆的手。外婆帶著了然的神情，閉目休息。

阿嬤這句話殺傷力太大，每每回想起這句話，眼淚就不斷的流，不捨媽媽，也不捨阿嬤。

哭了兩天，眼睛太疲憊了，星期二下午，沈沈睡去。

睡夢中，是聖誕節歡樂的氣氛，夢裡有著繽紛的色彩，歡樂悅耳的聖誕音樂，阿嬤的子孫們，圍繞在病房內，把病房塞的滿滿的，為阿嬤表演了一場聖誕音樂會。

睡夢中醒來，悲傷不再，好美，好溫馨的一個夢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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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能等到聖誕音樂會，阿嬤於週五凌晨過世。阿嬤以九十高齡仙逝，離去時沒有痛苦，面容安詳身旁兒女陪伴。
感激阿嬤，給我們一個可以灌蟋蟀、抓知了、生火控窯爬樹摸拉仔當野孩子的外婆家（可惜我出世太晚，沒有享受到當柑仔店老闆孫兒的福利），更感謝阿嬤，帶給我們這麼一個溫暖的大家庭。

阿嬤出生在冬日裡的二月，原本外曾祖父引用謝道韞的『未若柳絮因風起』，幫阿嬤取名為『詠絮』，我們都覺得，這是一個好美的名字。可惜當時的辦事員沒聽清楚，把阿嬤的名字寫成別的。

在今年冬季的第一波寒流來臨，阿嬤如絮飛逝，願阿嬤，一路好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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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/07/21（沛沛澐澐 1m3d）：阿祖（蔓的外婆）特地來看沛沛澐澐，沛沛澐澐真的是好福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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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/11/01（沛沛澐澐 4m14d），阿祖和姨婆、姨丈公來訪（蔓的外婆、阿姨、姨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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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/12/12（沛沛澐澐 1y5m24d），正好差不多一年前，日本乾媽來訪，到外婆家探訪外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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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阿嬤的病程與抉擇】

2014/11/15，週六，二哥通知我外婆因為肺炎急診入院。下午趕到醫院探視外婆，看外婆狀況還好，身體雖然虛弱，但是精神很不錯，就放心了。但是後來從二哥、舅媽那得知，外婆入院前一天的狀況非常差，幾乎已經陷入昏迷，同時開始”胡言亂語”，說，有牛鬼蛇神，過世的外公坐在那裡云云，和媽媽過世前一天，有類似的狀況。所以，當時我不禁想起穆景南老師的那篇文章，《流轉不息的愛》。回家後和 Ando-san 提起，若依照穆老師那篇文章所言，或許當阿嬤昏迷時不該送急診，順其自然讓阿嬤離世，但是到醫院探望阿嬤時，阿嬤的狀況又很好，不知道底該如何判斷？Ando-san 念我，不是年紀大了就什麼都不醫治，只是肺炎發燒，抗生素治療一下就會恢復的。

阿嬤在院觀察幾天覺得病情已穩定，2014/11/26，週三辦理出院。但是回到家後，夜裡頻尿且伴隨血尿，為了保險起見，隔日週四又再度辦理入院。原本以為只是因為之前導尿導致泌尿道感染，但是檢查半天找不出血尿原因，而且又發現，阿嬤血氧濃度不足，呼吸很吃力，需要掛氧氣照，似乎一個病症未解，另一個病症又起。

2014/12/01，週一去探望外婆時，外婆咳了一口深紅色帶血的痰，我嚇了一跳，外婆自己也嚇了一跳。通知醫師後，醫師告訴我們要驗痰，怕是肺結核，但我自己心想，應該，就是老化了。週一去探望外婆時，外婆的精神、思緒都還很清楚，也沒有哪裡不舒服，只是感覺元氣稍嫌不足，如果沒有和外婆聊天，外婆就想閉目養神，而且我發現，外婆一點食慾都沒有。看護試著想餵外婆吃一點地瓜、喝幾口溫水，外婆都吃的非常勉強，甚至可以說是痛苦，這不禁又讓我想起穆老師文章中提到的狀況，所以我告訴看護，外婆不想吃，就不要勉強她。要離開醫院前，外婆坐躺在病床上睡著了。但是睡的似乎不是很安穩，看著阿嬤張口呼吸，不時蹙眉的模樣，感覺阿嬤，很辛苦。

從離開醫院到回家，我沒辦法遏止的一直掉淚，想到阿嬤的話，想到阿嬤睡得不舒服的模樣，心疼、不捨。不捨阿嬤，也再次想到媽媽離世的悲傷。鼓起勇氣以晚輩的身分，請舅舅阿姨們考慮帶阿嬤回家的可能，如果，醫師判斷阿嬤這些症狀都是因為老化，治療的效果不是那麼顯著，是不是不要讓阿嬤再做那麼多無謂的檢查，醫院的環境又太吵雜阿嬤也不能好好休息，感覺，對阿嬤來說很折磨。舅舅阿姨們也都理解，只是因為阿嬤還需要注射抗生素等治療，在醫院有護士照護比較安心，所以最後決定還是留在醫院，不過幫阿嬤換了比較舒適的單人病房，讓阿嬤可以好好休息。

2014/12/02。沒想到，病程從星期二就開始急轉直下。以往我們去探望阿嬤，阿嬤都會催促我們趕緊回家，說天色晚了回家危險，阿嬤還記得沛沛澐澐，說我家裡有兩個小孩要照顧要我趕緊回家（阿嬤有幾個曾孫都記得清清楚楚，頭腦真的很好！我連沛沛澐澐的名字偶爾都會叫錯了…）。但是星期二開始，阿嬤開始黏人，焦慮不安，阿姨要回家，阿嬤還會央求她再多留一會兒，以前都會跟阿姨說天黑了回家危險，現在則說外頭都有路燈很亮沒關係。而且，偶爾會有呻吟，也不知道是哪裡痛，但是就是不舒服。又說眼睛看不清楚了，要檢查眼睛（眼科醫師前來檢查，說是老化了）。醫生檢查發現有肺積水，所以阿嬤躺臥不舒服，只能坐著，因為不舒服，晚上也沒辦法睡。

2014/12/03，週三。阿嬤，進入彌留，原本抽痰會喊痛掙扎的（抽痰是我們為阿嬤做的唯一一項侵入性治療。舅舅已答應阿嬤不做氣切等侵入性治療），這天，一點反應都沒有，連護士捏想要測試阿嬤對疼痛的反應，阿嬤也一點反應也無。所以，晚上，等到從美國趕回來的三舅、舅媽到院之後，決定帶阿嬤回家。前幾天，阿嬤就一直問三舅在哪裡，週二阿姨告訴阿嬤三舅週三晚間八點會到，阿嬤點點頭說，她可以見到。

2014/12/04，週四。原本週三在醫院完全沒有反應進入彌留的阿嬤，半夜回到家之後，狀況甚至比在院時好。聽到親友來電都會有反應。週四上午帶沛沛澐澐到香山看外婆，在外婆耳邊告訴外婆我來看她時，外婆眼睛甚至會睜開，而且略微轉頭要找人。沛沛澐澐也在阿祖耳邊大聲的喊阿祖，讓阿祖知道他們來看阿祖了。雖然我們知道外婆已經不會好轉，但是在最後看到外婆在自己家中，身旁圍繞著親人，甚至可以看到曾孫，子孫滿堂，我們想，一切都圓滿了。
即使戴著氧氣罩，外婆其實呼吸還是很辛苦，後來大家轉念，如果這樣一直摸外婆、呼喊外婆，外婆一直被干擾就沒辦法安心的走，所以後來大家只是靜靜的在阿嬤身邊陪伴，或誦念佛號讓外婆靜心，無所罣礙。

2014/12/05，週五。外婆在凌晨02:10，如仙飛逝。如絮飄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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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阿嬤三週前第一次入院，大家就在 Line 上面成立了一個『Wu Family』的群組，阿嬤的兒女、孫兒甚至孫媳、孫婿都在這個群組中，大家透過這個群組關心阿嬤的身體狀況，如果有需要任何支援大家也是馬上協助。在阿嬤住院這段時間，我常常感受到的，是一股家族的暖流，大家盡心盡力的到醫院陪伴阿嬤，真心的關懷阿嬤，當然阿嬤離世大家都很不捨，但是我真的覺得阿嬤最後這一段路是很圓滿無憾。不只台灣的子孫都見到，也等到美國的三舅、舅媽。住院時剛好遇到大哥返台參加大伯告別式，得以至醫院探望外婆，久居英國的表妹也剛好因為駐村藝術家的關係在月初回台，剛到台灣就到醫院探望阿嬤。帶著這麼多子孫的關懷與感念，相信，阿嬤，可以安心無罣礙的，和大女兒、大兒子團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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